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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武陵源:龍陽河畔水碾房

      2016-07-27 18:08:29  來源:張家界新聞網(wǎng)  作者:屈澤清   閱讀: 張家界日報社微信

        張家界新聞網(wǎng)7月27日訊 (通訊員 屈澤清) 永定沅古坪的村寨,大都依山傍水,一派田園風(fēng)光。村前一條彎彎的小河,穿過田壩,繞過村莊。佇立在河道畔的水碾房,親吻著小河,守護著稻田,也守望著村寨。

        家鄉(xiāng)龍陽,同樣有條小河,河水發(fā)源于哪里,又流往哪里,我一直沒有弄明白,似乎也不需要弄明白。只曉得那河水清涼干凈,河面寬處不過兩三丈有余,窄處一人縱身即可躍過。小河雖小,卻維系著沿河一線生機。在龍陽河沿河四五十里地的范圍,我知道的水碾房就有三座,石良壩水碾房、龍陽水碾房、螳螂坪水碾房。水碾房大多以地名命名,大人小孩耳熟能詳。

        東漢文獻(xiàn)中記載,水碾可用人力、畜力或水力驅(qū)動,王禎《農(nóng)書》也有說到:“下作臥輪或立輪,如水磨之法,輪軸上端穿其碢榦,水激則輾隨輪轉(zhuǎn),循槽轢谷,疾若風(fēng)雨,日所毇米,比于陸輾,功利過倍?!彼敕啃藿ㄓ诤螘r,我沒去考證,自我記事起它就在那里,估摸著年歲應(yīng)該不小。它和古楓樹、風(fēng)雨橋、古井已經(jīng)成為了這個古老村寨的歷史見證。

        水碾房傍水而建。一座簡單用石塊堆砌起來的攔河壩,水壩的右岸砌一條水渠,水渠開口處設(shè)一水閘。河水充盈起來后,再沿著變窄的水渠慢慢的流向木制的閘門。等到河水漫過刻在木閘上的記號時,駝背的阿公就會小心的拉起木閘,讓沒有了阻攔的河水觸碰下面的“機關(guān)”木制圓轉(zhuǎn)盤。轉(zhuǎn)盤中心豎根木軸,形狀像極一把倒立的大雨傘。渠水沖在水傘上,水傘轉(zhuǎn)動,轉(zhuǎn)動的傘柱穿過碾房的下層來到碾房中。在傘柱的頂端用一根長木柱,橫著一頭固定在傘柱上,一頭固定在石碾上,石碾在一個石頭砌成的圓形石槽上不停地作圓周滾動,就可以碾米。幾袋煙功夫,一挑稻谷就碾出來了。簸去糠灰,便是純凈的大米。有時碾房里沒人,碾槽里也盛滿了金黃色的稻谷,石碾?yún)s在吱吱呀呀不停地轉(zhuǎn)動,永不疲倦。

        我年幼離鄉(xiāng),在外地也常見水碾。但多是水碾“坊”而非水碾“房”,因為它四壁空敞,只搭個草棚架子遮住碾盤,似無固定人員看守,只由碾東西的人自行拉開水閘運行。

        家鄉(xiāng)水碾房卻是居家模樣,雖簡陋、破敗,又帶幾分滄?!獛赘局鶕纹鸫笾碌目蚣?,屋頂卻是用稻草堆了一層又一層,看上去也挺厚實的,似乎也沒見過雨水從屋頂漏下來。守護碾房者多是上年紀(jì)的老人,生活起居全在里面。簡單的兩間房,外面的一間姑且算是碾房的工作間,石槽、石碾占了主要空間,四周的空地上常年碼滿一袋袋的五谷雜糧。透過木柵欄,看得見龍陽河的水流,看得見村子里的那棵古楓樹,看得見龍陽河上的那風(fēng)雨橋。在屋角,一架木質(zhì)風(fēng)車倚墻而立,出槽后的谷物倒進風(fēng)車斗槽,人搖動風(fēng)輪,白稻米和糠面便會從不同的口分流而下。里面一間就是守碾房的阿公阿婆的住房了,一張木床外也擺滿了鍋碗瓢盆,暗暗的,小孩子們是不大喜歡去的。

        龍陽河穿過村寨,流去遠(yuǎn)方,水碾房總是堅守在崗位上。河水充盈時,水碾房喝足了水,碾盤撒著歡兒,跑著圈兒,不知疲倦地勞作著。特別是秋收下來,是水碾房最忙碌的日子,石碾子一個勁瘋跑,拿出不可擋的氣勢。風(fēng)車也咕嚕嚕的飛轉(zhuǎn)起來,米糠灰從門口和窗口撲出來,使勁將新米的清香散布到田野鄉(xiāng)村。

        在現(xiàn)代科技日益發(fā)達(dá)的今天,龍陽人依舊喜歡去水碾房碾米。他們認(rèn)為,用水碾碾出來的米比機器打出來的要香得多,煮出來的飯也是格外的香,格外的滋潤。水碾碾出來的大米是任何精密的機械也無法比擬的,機械米光亮,水碾米粗糙,但機械米煮出的飯總是缺了一種香甜的味道。水碾碾出的米糠,細(xì)成粉,細(xì)成末,含有水份,這樣的米糠也是機械無法打出來得。

        碾米時,阿公阿婆或者是碾米的人照例會時時拿著小高粱梗扎成的條帚,跟在石碾的后面清掃石槽里灑出來的谷子。碾米時,多有頑劣的半大小子們會跳上連接碾盤的木軸上,隨著石碾的轉(zhuǎn)動而歡快的轉(zhuǎn)動,把這當(dāng)做一種特別來勁的游戲。我小時候也常替父母去守著碾米,但我是不敢去跳上去的,就是掃谷也跟不上石碾的節(jié)奏,磕磕碰碰的好幾回被石碾追的差點摔倒在石槽,差點就被石碾當(dāng)做稻子給碾了。這樣搞了幾回,我便老實了,只好老老實實的呆坐在一旁??窗⒐⑵怕致_的做著,卻總想不明白,他們的年紀(jì)比我爺爺還大,走起路來都不顯得穩(wěn)當(dāng),為什么和石碾總是配合的那么的恰到好處,從沒有發(fā)生過像我那樣的囧事。

        有時候,實在想不明白了,又或是懶得去想,就扯著阿公的衣襟央求他幫忙掃谷。這時候,阿公總是和藹的拍著我的腦瓜,滿口的應(yīng)承下來,卻也不忘交代幾句,莫往碾房下面去啊,不要讓水沖走了啊。

        碾房下面我是不大敢去的,黑咕隆咚的,陰冷的很,進去后只能聽得見嘩嘩的水沖擊木轉(zhuǎn)盤的聲音,卻伸手不見五指。印象中,我進去的次數(shù)也就兩三回罷了,在碾子沒有轉(zhuǎn)動時,幾個膽子大些的就連扯帶拉的把我也弄進去,在黑暗中把手伸進巖石中,用手去摸藏在巖石下面的桃花公——一種喜歡待在陰暗環(huán)境下的魚。膽子大的,手藝高的,常常是收獲頗多。我是只有干看的份,偶爾逮上一兩條,心里也十分高興,回去的時候,在父母面前也能有個交代。

        除去捉魚,最多的就是在河里洗澡。那時候,除了下河洗澡好像也找不出什么好玩的了。到了河里,我們就和小魚們沒什么兩樣了,快活的很。在水里比憋氣,從橋墩上排隊跳水,分成兩伙打水仗……玩累了,就干脆頭枕在水渠旁的石塊上,在水里睡上一覺,伴著嘩嘩的流水聲,進入夢鄉(xiāng)……

        水碾房于龍陽人來說,不僅是碾米的一個工具,更是幾代人心中關(guān)于家鄉(xiāng)的印記。哪一年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,哪一年天災(zāi)人禍;哪一挑米挑去辦了紅喜事,哪一挑挑去辦的白喜事;哪一挑谷子太陽曬得恰到好處,哪一挑曬過了頭,水碾房全都記得,也全都刻進了歷史的記憶中。

        因為臨河,水碾房便也常常受到洪水的沖擊,老一輩的人回憶,也漲過幾次大水,水碾房也被淹了幾次,但總是會轉(zhuǎn)危為安。等大水退去,石碾便又會撒歡的跑動起來。

        水碾房,歷經(jīng)了漫長歷史的洗禮,但愿它不會消失在下一次的洪流中,更不要消失在我們的無動于衷中。

        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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