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，在艾蒿中濃香

2022-05-31 09:48:23  來源：張家界日報(bào)  作者：徐成文  閱讀：

初夏的視野，在荒山野嶺里奔跑。我要找尋那種如霜染白的，學(xué)名叫“艾”的草本植物。


端午，每年會(huì)在農(nóng)歷五月初五，用輕輕的手指，叩擊我們的房門。這一天，“艾”是我們最歡迎的“客人”。


打開百度，“艾”跳出沉寂的字幕，閃閃于我的眼前——艾，菊科、蒿屬植物，多年生草本或略成半灌木狀，植株有濃烈香味。


我的地理坐標(biāo)為渝東。我們生怕“艾”孤單，硬生生拉來“蒿”，組合成“艾蒿”。日子還在初夏忽冷忽熱，母親便交給我一個(gè)任務(wù)——去看看寨巖邊的艾蒿長勢如何。不上山劈柴去觀察艾蒿的生長，我的興奮蓬勃滋長?；丶?，作文詞匯枯燥的我，用了很多熠熠生輝的形容詞，把隱匿在我家自留山的那一片艾蒿描繪得生動(dòng)形象。母親告誡，千萬不要把艾蒿的地方告訴他人。


端午，在我們的期望中姍姍而至。一大早，母親帶著我直奔那片專屬我家的艾蒿。鐮刀，在茂盛的艾蒿間揮舞。一大捆艾蒿，整整齊齊被母親背回家。一口冷水灌下去，母親開始侍弄回家的艾蒿。母親人矮小，叫我扛來木梯，以便她將艾蒿插于木門的兩側(cè)。農(nóng)村的木門，鑲嵌于泥墻之中，日子久遠(yuǎn)，兩側(cè)的泥墻便會(huì)在風(fēng)雨侵蝕后顯露出一些縫隙。那些平素猙獰的縫隙，成為母親插入艾蒿的孔洞。一袋葉子煙的功夫，我家的那扇木門兩側(cè)，從高至底，長滿了茂騰騰的艾蒿，新鮮，活潑，猶如一位耄耋老者，花白的胡須，在輕柔的晨風(fēng)里，自由自在。


我的腳步飛散在左鄰右舍，見家家戶戶木門兩側(cè)都插滿了艾蒿。為什么必須在端午將這種野生植物請回來當(dāng)貴賓一般敬仰？年幼的我，疑惑中度日。一番打聽，方知民間有端午插艾蒿辟邪、招福的說法。后來，我走進(jìn)學(xué)校，在科學(xué)知識(shí)的哺育下，明白此種說法毫無科學(xué)依據(jù)，純屬人們的一番愿望，但我不去戳破謊言，因?yàn)椤懊篮谩笨偸俏覀兊淖沸琛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母親割回的艾蒿少部分插入門縫，大部分則被母親晾曬在石板鋪就的地壩上。端午后的太陽，似個(gè)火球，直逼大地，熱浪時(shí)不時(shí)飛騰而起。幾天不到，艾蒿失去水分，瘦骨嶙峋。父親拿出早已準(zhǔn)備的青篾條，將艾蒿捆扎成一束。因?yàn)槭罴伲滋煳覀円暗帽亲由隙奸L著腳印?；蛟S精力消耗殆盡，夜幕剛一拉開，我就倒在用兩條板凳拼成的“床”上酣然入夢。夢見周公，也夢見圓圓的雞蛋和紅紅的蘋果。母親不見我在灶臺(tái)前守候那美味佳肴的“油渣”，以為我又到大伯家去找成奎摸螃蟹了。幾聲呼喊，沒有收到我的回音。


父親發(fā)現(xiàn)了我。他知道蚊子一定把我團(tuán)團(tuán)圍著，正吮吸著我的鮮血。他立馬拿來捆扎好的艾蒿，點(diǎn)燃尾端，濃煙升騰。蚊子在艾蒿的煙熏下，逃之夭夭，與我作別。濃烈的艾蒿味，驅(qū)散了蚊子，也驚醒了我的瞌睡。這下知道艾蒿的好處了吧。父親如三歲的小孩，在我面前一副得意洋洋。在那個(gè)“蚊香”不知何物的年代，夏日夜晚，我們農(nóng)村都用艾蒿驅(qū)散蚊子、害蟲。


夏日的腳步有些舒緩，大人更多是休閑著干些零活。我們這群野孩子，掰地果、搬螃蟹、捉知了。偌大的村莊，疊加著我們奔跑的腳印。一條沾滿泥巴的短褲，一件汗跡斑斑的小褂，赤著一雙小腳，就是我的形象。父母休憩的正午，我和伙伴悄悄溜出，奔走于荒坡，小溝，抑或爬上一顆大樹。紫外線的毒辣，全揮灑在我的身上。幾天后，我全身長著疙瘩，癢得在地上打滾。在母親的謾罵和驅(qū)趕下，我一副悲苦狀，走進(jìn)了赤腳醫(yī)生的家里。赤腳醫(yī)生滾圓的眼珠，越過老花鏡的上沿，把我的疙瘩看了個(gè)仔細(xì)——過敏了，一定是碰著有毒性的東西！赤腳醫(yī)生沒有為我打針開藥，囑咐母親回家將干枯的艾蒿剁成小段熬成沸水，讓我洗澡。我只得乖乖聽從母親的安排。每天晚上，我蜷縮成一團(tuán)，在大木盆里，掬一捧捧艾蒿水，擦拭身上的疙瘩。不出五天，那些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疙瘩，消失得無影無蹤。原來，艾蒿還有抗皮膚過敏的功效。


父親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本醫(yī)藥方面的書籍，他看到了書中如此記載：艾蒿具有溫經(jīng)、祛濕、散寒、止血、消炎、平喘、止咳、安胎等功效。他叮囑母親，從第二年開始，每年端午那天，盡可能多割一些艾蒿回家，因?yàn)榘锶矶际菍殹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又一個(gè)端午將至，遠(yuǎn)離農(nóng)村的我，似乎嗅到艾蒿濃烈的香味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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