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值立秋,暑熱漸消、涼意始生,秸稈、草莖水份吸不敷蒸,變得質(zhì)密堅實,近離地面的葉子開始僵垂泛黃,濃郁的青蔥,淺了一寸。
去公園遛彎兒,突然涌來一塊烏云,噼噼啪啪落起雨點,幸好近處有一株天然巨傘般的老槐,急忙站到樹下躲避。老槐枝繁蔭密,但有的葉子卻承不住晶瑩的重量,翻著個兒、打著旋兒,悠悠蕩蕩地飄下來,落到地上才看清,背面已經(jīng)泛黃了,不得不讓人想起一句成語:一葉知秋。雨墜葉落,槐蔭的茂密淺了一寸。
立秋,很少見有嫩芽,香椿樹卻是例外,老家院子曾有一株,一房多高,初秋時節(jié),樹椏竟又抽枝萌葉,不消幾日,便新梢伸展,嫩葉泛紅,攀梯一簇一簇掐下來,香椿獨有的芬芳濃郁,氣息沁人。托在手中,它并不似初春時軟稚飴柔,而是纖維聚絡(luò)、質(zhì)地殷實。洗凈控干,裹雞蛋、淀粉滾油速炸,酥酥脆脆,螃蟹味兒。采擷過后的香椿,枝稍淺了一寸。
最顯秋意盎然的當(dāng)屬果園,樹葉開始卷曲,再也掩不住豐碩成熟,蘋果不知在想什么,面頰泛起霞暈;桉梨微黃透褐,一副穩(wěn)重老成的模樣;山里紅密麻麻、擠碴碴,你刮我一下、我蹭你一下,像涌出幼兒園大門的孩子;唯石榴落落大方,舔著肚、咧著嘴,有的甚至露出粉皮嫩肉的“百籽”。碩實炫豐,果園的碧翠淺了一寸。
立秋時節(jié),莊稼依舊茂密,瓜田卻是最開闊的地方,瓜農(nóng)要通宵看護,守夜窩鋪是木架捆綁的,為防蠕蟲蛇鼠,床鋪懸離地面,聳在瓜地中央,像“吊腳樓”。
瓜農(nóng)從地里捧出一個個綠光光的西瓜,在地頭壘起一道高低錯落的“瓜墻”,許多市里人驅(qū)車趕來,買一個就地切開,一口咬下去會一驚,市場、超市買的西瓜絕不如此爽脆甘甜。此時瓜農(nóng)會告訴說:城里賣的西瓜大多摘下數(shù)日,已不新鮮,有的根本沒熟透,是在車里或庫房“蹲”熟的,吃起來自然粗淡。
被摘走西瓜的藤蔓,開始縮水、僵糙,綠色漸失,瓜葉也漸漸卷曲、蔫萎,伏在地上在微微隨風(fēng)搏動,像瓜田蒼老的脈管。曾經(jīng)輸送水分養(yǎng)料的蔥郁,淺了一寸。
秋光浸潤,是大豆最充碩的時候,枝梗掛著一嘟嚕、一嘟嚕的豆莢,綠瑩瑩、鼓漲漲,通體絨毛,俗稱“毛豆”,摘下半筐,投入沸水,加適量鹽、味精、胡椒,煮熟控干,剝開莢皮,即彈出一顆顆油綠的青豆,脆糯鮮香。
立秋,也是采紫蘇葉的最佳時節(jié)。紫蘇,多生在田邊地頭,齊腰高矮,心型葉子綠中透紫,春夏時節(jié)葉片薄脆味寡,到了秋高艷陽,蘇葉才開始筋絡(luò)凸起,板挺厚實,香氣濃郁?!侗静菥V目》載述:“紫蘇葉和蔬茹之,或鹽及梅鹵作菹食甚香,秋月作熟湯飲之,寬中祛滯?!辈蓴X紫蘇須一葉一葉地摘,洗凈控干,涂薄薄一層濕淀粉卷起,沸油速炸,外焦里嫩,爽脆清香。紫蘇的吃法諸多,如鮮香筋糯的蘇梗炒臘肉;軟嫩味濃的蘇葉燉豆腐等等。采摘過的大豆地、紫蘇秧,淺了一寸。
立秋草木淺一寸,雖蔥翠開始散淡、稀疏,大自然卻捧出最絢麗的色彩,渲染季節(jié)的繽紛,既不回避凋謝、也不掩蓋飄零,坦然篤定,穩(wěn)健成熟,彰顯一幅壯碩、豐腴的大美秋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