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年趕場的往事

2018-11-06 09:42:19  來源：張家界新聞網(wǎng)  作者：鐘 銳  閱讀：

在我家鄉(xiāng)，把趕集叫趕場。家鄉(xiāng)的人，把趕場當(dāng)作大事，尤其是過年前的那幾次場，是重中之重，過年所需的東西，都要從場上買回來。錯過了，這個年就過不好了。


“瑞塔鋪，一四七；馬合口，二五八；官地坪，三六九?！边@句關(guān)于趕場日子的順口溜，不光大人知道，小孩子也清楚。瑞塔鋪和官地坪都離得太遠(yuǎn)，跟我們沒關(guān)系。我們趕場一般去馬合口。逢“二、五、八”的日子，人們呼朋引伴、高高興興去。回來時，大包小包的，滿載而歸。


每次看到媽媽穿著整齊，從板壁上取下漂亮的細(xì)蔑背簍，我就知道媽媽要去趕場，所以一早就纏著她。


“銳兒乖，不去。等媽媽趕場回來，給你買好吃的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“不嘛，我就要去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“快過年了，趕場的人多，會踩著你的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“不，我就要去……”


我像樹藤一樣，纏住媽媽的手腳，還噘著嘴裝哭。


“好，帶你去！”


媽媽說著，卻趁我不注意，一溜煙便走了。我剛哭了兩聲，一個剝好的糖果便落到了我的手心里。是四姐。她是我堂伯的第四個女兒，與我家住一個屋場，她家住東頭，我家在西頭。每次媽媽出門了，都是她看著我和弟弟。


有糖果吃，我不哭了?？晌业艿苡挚蘖?。他才四歲。四姐把媽媽上次趕場買來的撥浪鼓拿了過來。撥浪鼓“咚咚”響了兩下，弟弟便笑了。


媽媽一早去趕場，天擦黑了才回來。她臉凍得紅紅的，頭巾、身上落著雪花?？伤芨吲d，把背簍里的東西一件件地放在地上。爆米花、海帶、糕點、玩具、衣服、鞋子、帽子……東西真不少！媽媽還給四姐買了一條漂亮的紅頭巾。


“媽媽，過年的東西是不是買完了？”我邊吃爆米花邊問。


“還沒呢，還要去趕一次場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“下次我也要去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“好！”


可媽媽還是沒讓我去?？粗谋秤跋г谠簤Φ霓D(zhuǎn)角處，我強忍著沒哭。可只忍了十幾分鐘，還是哭了出來。弟弟也跟著我哭。四姐一會兒哄我，一會兒哄弟弟，忙得手忙腳亂。最后，她把她家里的收音機拿過來，放兒歌和黃梅調(diào)給我們聽。我和弟弟聽得入迷了，還咿咿呀呀地學(xué)著唱。


“媽媽，我要媽媽……”弟弟忽然哭起來。


“媽媽，我也要媽媽……”我哭得比弟弟還大聲。


四姐這下慌了。哄了半天也沒用，最后她只好一手牽著我，一手牽著弟弟，帶我們?nèi)フ覌寢尅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弟弟的腳又小又短，走了一會兒便走不動了，四姐只好背著他往前走。風(fēng)，像刀子一樣割著我們的臉。路也越來越滑。我們走幾步，摔一跤，臉上盡是泥巴、淚水和鼻涕。


“四姐，我走不動了。”我說。我也想她背我。


“銳，你是哥哥，自己走。”四姐喘著粗氣說。她臉上盡是汗水，額頭上的頭發(fā)全被汗水打濕了，頭頂上布滿了熱氣和霧氣。


我只好拼命地挪著步子。我們走走停停，不停地往前走啊走。走到朝天坡的時候，風(fēng)怒吼起來，大朵大朵的雪花從天而降……


弟弟首先哇哇地哭起來。我也哭了。四姐剛開始還哄我們，可沒過多久她也跟著哭起來。她腳下卻沒停，一邊哭，一邊背著弟弟、牽著我，繼續(xù)往前走。


撲通一聲！四姐摔倒了，連帶著我和弟弟也倒在了地上。四姐急忙查看我們有沒有受傷，而她自己膝蓋和額頭都破了，血流了出來。


“四姐，你疼不疼？我們不找媽媽了，我們回家……”我用力地扶四姐，邊哭邊說。


“我不疼，我們往前走！”四姐背著弟弟，牽著我，一瘸一拐地往前走。


風(fēng)更大了，雪也更大了，我們?nèi)齻€就像三片樹葉一樣，在風(fēng)雪中哆嗦著，顫抖著。


終于，漫天的風(fēng)雪之中，一輛卡車駛了過來，吱的一下在我們面前停住了。然后，我們就看見媽媽跳下卡車，發(fā)瘋似的撲過來，將我們?nèi)齻€緊緊地抱在懷里……


嗐，不能往下說了，淚水要出來了！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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