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地是刮金板啦,山是萬寶山呢,樹是搖錢樹,人是活神仙……”在桑植,人們一直傳唱著這首桑植民歌。
桑植,出民歌,出美女,也出啟炸。
我曾經(jīng)寫過桑植的不少美食,如涼水口的油粑粑、南岔的魚、河口的豆腐、利福塔的糖、劉家坪的餃子、梭子丘的咸鴨蛋、芭茅溪的神仙湯等系列散文。這些文章發(fā)表以后,慕名而到桑植來的食客自然而然就多了起來。
一些朋友見到我就說:“上河溪的啟炸,遠(yuǎn)近聞名,你怎么不寫一寫呢?”
我聽了不下十次,便對上河溪的啟炸充滿幻想——那它必定有著驚艷之處,才足以被人念念不忘。
一個(gè)雪花飄的周日,我走進(jìn)上河溪。
上河溪,是川客們的必經(jīng)之地,西進(jìn)四川,東入洞庭。這里,既有河,又有溪。一些美女們經(jīng)常在這里的河邊玩水且唱桑植民歌。那一幅幅的畫面,成了人們永遠(yuǎn)漏不掉的記憶。
正是這里的好水,才有這里好吃的啟炸。說起我們這里的啟炸就是油豆腐,因?yàn)橛投垢谡麄€(gè)大湘西都叫做啟炸。
上河溪,有條街,巴掌寬,扁擔(dān)長,但,這街邊的店子林林總總。不少店里,賣著上河溪的啟炸。
我一眼望穿的街道,啟炸撲鼻而來的香味,有“未見其人先聞其聲”的優(yōu)勢。我站在街上,狠狠地吸上幾口氣,鼻腔里,充溢出啟炸的香氣。這香味是菜籽油與豆腐柔和后的升華。那香味如一位妙齡美女伸出細(xì)白柔嫩的玉手,牽上我的鼻孔一直往前走。
我走著走著,雪花大坨大坨地落起來,我頂著雪花走上一座小木橋。
這木橋,構(gòu)造簡單,但,起到了大作用。橋上,一位胸前掛個(gè)皮包的老年人坐在那里,悠閑地吹著笛子。我生怕打擾他,悄悄地坐在他的旁邊聽。橋下的溪水,見證著這里的變化。幾只小鳥在這里來回盤旋,不時(shí)有三兩只從我的眼前掠過。當(dāng)時(shí),我的沉穩(wěn)沒有打擾他吹出這首曲子。
曲調(diào)結(jié)束,老年人摸索笛子發(fā)黃的竹笛。我們稍許有些尷尬的眼睛對視了一下,我問:“你吹的內(nèi)容,能不能講給我聽一聽?”他說:“行!”
“上河溪,紅十八師醫(yī)院之駐地,傷病員無藥吃,吃了啟炸病治愈;上河溪,地勢屬于兩頭低,山好水好黃豆好,這里的啟炸數(shù)第一……”
曲子里,原來隱藏著啟炸。
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充盈起來。哦,原來我還惦記那妙齡少女一般撥弄心弦的啟炸香氣。
我們相視一笑,老頭似乎猜透我的心思,用竹笛指向制作啟炸的人家。我順著他指的方向,定睛一看,磚房上空,炊煙裊裊。
我朝這戶人家走近。大大的磚房里,不時(shí)傳出大笑聲,不時(shí)響起低低的交談聲。這戶人家,陳姓,叫賢文。他家靠溪邊,溪邊的柳樹在微風(fēng)的吹拂下,甩著長而綠的辮子——果然是美女帶我來到這里。
進(jìn)入他家,看見老陳兩口正在炸啟炸。炸啟炸,工程復(fù)雜,要經(jīng)過泡豆,磨豆,煮汁、濾水、油炸等過程。老陳一只手輕輕地按壓著豆腐,另一只手拿著菜刀,決絕而又利落地將整塊豆腐切成方塊或者長條的小豆腐,然后,等待老婆的安排。老陳的老婆系著圍裙。她站在灶旁炸啟炸。一鍋炸好,撈起控油,就喊:“老陳,下得鍋啦!”老陳端起案板,把切好的豆腐有序地倒進(jìn)熱油鍋,然后,得意地望向老婆,那表情好像做對事情的小孩子期待表揚(yáng)一般。
可老婆才難得理他。老陳的老婆見豆腐下鍋,前幾秒,拿著鍋鏟等待時(shí)機(jī)。一會(huì)兒,熱鍋里,翻滾出大大小小、密密麻麻的油泡。老陳的老婆長舒一口氣,用絲瓢從油鍋底部輕輕地舀出。這時(shí)候,笨拙的白豆腐逐漸變成輕盈的黃色啟炸,體積逐漸膨脹。等啟炸全部浮在油的表面,老陳的老婆就用絲瓢不停地翻撈,炸熟后的啟炸,足有原來水豆腐的兩倍大小,表面黃色,里面水嫩。我站在那,啟炸的香味一下子更加濃烈,我恨不得把手伸進(jìn)這熱油鍋撈出幾個(gè)嘗一嘗。
等一小會(huì)兒,老陳的老婆用絲瓢把啟炸撈起來??赜秃?,就倒入身旁的竹篩籃里。老陳趕緊招呼我:“快,趁熱的,嘗一嘗!”我順手從竹篩籃里抓出一兩個(gè),喂入嘴中,入口是啟炸外表的酥脆,咬破后,是啟炸炸空后的軟糯,又有嚼勁。那香與軟,還真難找出合適的形容詞來比擬。
我開始與老陳聊起他的手藝。老陳客客氣氣地說,炸啟炸豆腐要好,豆腐好,那就要黃豆好。除黃豆好外,還要菜油好,菜油好就得油菜籽好。當(dāng)然,還有其他的技藝。
我聽完,哈哈大笑起來。我說:“老陳,你這祖?zhèn)髅胤?,估?jì)出不了上河溪?!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老陳忙問,為什么?
我笑著說,你看上河溪的山,雖然不是很高,但溫順,尤其這些天灑了點(diǎn)雪,點(diǎn)綴,山更顯自然和秀氣。這里,因地理氣候、土壤沙性,適種黃豆和油茶。黃豆和油菜一甩進(jìn)地里,長起來飽滿。秋收時(shí),一些挑著擔(dān)兒的,挑的是收獲,挑的是喜悅,挑的是好吃的啟炸唄!
老陳眨眨眼,說,還有一個(gè)秘笈。我湊過腦袋,老陳一板一眼地說到炸啟炸火候很重要。我順勢看一眼,灶里的火燃得很旺。柴禾燒得很空。老陳的老婆覺得火大了,就會(huì)叫上一句:“退根柴?!庇袝r(shí),會(huì)補(bǔ)上一句:“加把火!”
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:“老陳,這秘笈不容易學(xué)會(huì)?!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從他家走出,雪還在下,到處都是白茫茫,但,仍有不少人走向老陳家。我隱隱約約聽到:“老板,還有啟炸沒?”